边词

　　此诗【shī】载于《全唐诗》卷【juàn】七十五。下【xià】面是唐代文【wén】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刘学锴先生对【duì】此【cǐ】诗的赏析。

　　首句中的“五原”，就是现【xiàn】在内蒙【méng】古自【zì】治区的五原县。张仁愿任朔方总管【guǎn】时【shí】为防御突【tū】厥而修筑的著名的三【sān】受降城【chéng】之一──西受降【jiàng】城，就在【zài】五【wǔ】原西北【běi】。这一【yī】带地【dì】处【chù】塞漠，北临大碛，气候严【yán】寒，风物荒凉，春色姗姗来【lái】迟，所以说【shuō】“五原春【chūn】色旧来迟【chí】”。着“旧来”二字，不【bú】但见此地的荒寒自古【gǔ】迄今如斯，而且【qiě】表明诗人对此早有所闻。这一句是全篇【piān】总冒，以下三句【jù】即对春色【sè】之来迟进【jìn】行具【jù】体【tǐ】描【miáo】绘。

　　“二月垂杨【yáng】未挂丝。”仲春二【èr】月，内地已经是桃红柳【liǔ】绿，春光烂漫，这里【lǐ】却连【lián】垂杨【yáng】尚未吐【tǔ】叶挂丝。柳色【sè】向来是【shì】春天的【de】标志，诗人们总是首先【xiān】在柳色中发现【xiàn】春意，发现春【chūn】天的脚步、声音和身【shēn】影。抓【zhuā】住【zhù】“垂杨未挂丝”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典型事物，便非【fēi】常简括地写出边地春迟【chí】的特【tè】点，令人【rén】宛见在【zài】无边【biān】荒漠中，几株垂柳在凛冽【liè】的寒风中摇【yáo】曳着光秃秃的空枝，看不到一点绿色的荒寒景象。

　　三四【sì】两句仍紧扣“春迟【chí】”写边地风物，却又另换一副笔墨。通过五原【yuán】与【yǔ】长安不同【tóng】景物的【de】对照，来突出【chū】强调北边的春迟。第【dì】二【èr】句与三四两句之间【jiān】，包含【hán】着【zhe】一个时【shí】间的差距。河【hé】畔冰开，长安花落，暗示时令已值暮春【chūn】。在荒寒【hán】的北边，到这时河冰刚刚解冻，春天的脚【jiǎo】步声虽已隐约可【kě】闻，春天【tiān】的【de】身影、春【chūn】天的色彩却仍【réng】然【rán】未能【néng】望见，而皇都长安，这时【shí】早已姹紫嫣红开过，春事阑珊【shān】了。这个对照【zhào】，不仅进一步突出了【le】边地春迟【chí】，而且【qiě】寓含了【le】戍守荒寒北边【biān】的将士对帝京长【zhǎng】安的怀【huái】念。

　　面对五原春迟、北边荒寒的景象，诗【shī】人心里所唤起的并不是沉重的叹息与忧伤，也【yě】不是身处穷荒绝域的孤寂与凄【qī】凉【liáng】。这里是荒寒的【de】，但【dàn】荒寒中【zhōng】又寓【yù】有它所【suǒ】特具的【de】辽阔【kuò】与壮美；这【zhè】里是孤寂的，但【dàn】孤寂中【zhōng】又【yòu】透【tòu】露出边【biān】地的宁【níng】静和平，没有刀光剑影、烽火烟尘；这里的春天来得特别晚，但春【chūn】天毕【bì】竟要降临【lín】。“河畔冰开”，带给人的【de】是【shì】对春天的展望，而不是“莫言塞北无春到，纵【zòng】有【yǒu】春来何处【chù】知”（李益【yì】《度破讷沙【shā】》）这样沉重【chóng】的【de】叹【tàn】息【xī】。如果【guǒ】把这首诗和王【wáng】之【zhī】涣的【de】《凉州【zhōu】词》对照起来读【dú】，便不难发现它们的【de】声息相【xiàng】通之处：尽【jìn】管都【dōu】写了边【biān】地的荒寒，流露的思想【xiǎng】感情却是对边塞风物的欣赏。在这一点上，《边词【cí】》可以【yǐ】说【shuō】是开盛唐风气【qì】之先的。

　　这首【shǒu】诗散起【qǐ】对结【jié】，结【jié】联又用一意贯串、似对非对的流【liú】水对，是典型的“初唐标格【gé】”。这种【zhǒng】格式，对于表现【xiàn】深沉凝重的思想感【gǎn】情可能有【yǒu】一定局限，但却特别适合【hé】表现【xiàn】安恬【tián】愉【yú】悦、明朗【lǎng】乐观的思想感情。诗的风调轻爽流利，意致自【zì】然流动，音律和婉安恬，与它所表现的感情和谐统一，让人感到作者是用一【yī】种坦然的态【tài】度对待“春色旧来迟”、“垂【chuí】杨未挂【guà】丝”的景【jǐng】象。特别是三四【sì】两句，在“河畔冰开日【rì】”与【yǔ】“长安花落时”的工整对仗之前，分别【bié】用“即今”、“便是”这样【yàng】轻松【sōng】流易的【de】词【cí】语勾连呼应，构成【chéng】了一种【zhǒng】顾盼自如的风神格调。“治【zhì】世之音安【ān】以乐”（《毛诗【shī】序》），这首诗可以作【zuò】为一【yī】个【gè】典型的例证。不妨说，它【tā】是初唐【táng】标【biāo】格与盛唐气象的结【jié】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