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江静

　　这是一首旧地重【chóng】游、抚【fǔ】今【jīn】追昔纯写旅怀的词。这首词全篇【piān】构【gòu】思很有特点。它以前经驻舟的【de】断魂处为主【zhǔ】脉，综合古今【jīn】，反反复复【fù】。例如“暮【mù】草【cǎo】”一句写荒【huāng】野景色，为古今所同见【jiàn】，“渔榔”五句，是过去见闻【wén】，为断魂处的具【jù】体描写。“沧波”三句，对转而【ér】写【xiě】今日。

　　下片从断魂入【rù】手，重点写当【dāng】天的感受。“酒【jiǔ】易醒”三句承上启下，上承断魂，“孤吟”三【sān】句【jù】，转【zhuǎn】到【dào】闲居。

　　“三年”三句【jù】，写当日天涯倦【juàn】客，回忆【yì】过【guò】去【qù】关【guān】津生活，也【yě】是对古【gǔ】今感受的概括而说的。“屐【jī】齿”二【èr】句，转写未来，遐想对未来生活的安排，“潘郎”三【sān】句，又【yòu】转到现在，与“洒易醒”三句遥相【xiàng】呼应。上下贯通一【yī】气。

　　“暮草”五句，既是旧【jiù】地重【chóng】游【yóu】的追忆，又是旧地重游的感慨【kǎi】。“暮草堆青【qīng】云浸浦”，是前游时看【kàn】到【dào】的水国荒凉的晚景。在【zài】这草暗云沉的【de】景色【sè】里，听到的【de】是【shì】驱鱼的【de】声音，看到的是沙鸥的身影，“倦”字指对旅途奔【bēn】波的厌倦，这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从前驻篙的地【dì】方。“榔”当作“桹【láng】”。岳《西征赋》李善【shàn】注引《说文【wén】》曰：“桹，高木也。”并对《赋》中“纤【xiān】经连白，鸣桹【láng】厉【lì】响【xiǎng】”解释说：“以长木叩船有【yǒu】声【shēng】。言曳纤经于前【qián】，鸣长【zhǎng】桹于后，所以惊鱼【yú】，令人网也【yě】。”陆龟蒙《渔具诗序》“扣而【ér】骇【hài】之曰【yuē】桹”，注云：“以薄板置瓦【wǎ】器上【shàng】，击【jī】之【zhī】以驱鱼。”他的《鸣桹诗【shī】》说得更具【jù】体：“铿如木铎【duó】音，势若金钲急。驱之【zhī】就深处【chù】，用【yòng】以资俯拾。”以上通过词人的回忆，描绘了一幅【fú】愁【chóu】肠百结的【de】处境【jìng】，构成了【le】一种【zhǒng】诗境，二者结合【hé】在一起，所以【yǐ】“怕愁沾诗句”。“怕”字既写不【bú】是滋味的心理状态，又【yòu】写出【chū】了诗句未成匆匆离去【qù】的原因。

　　“碧袖”二句，笔锋陡【dǒu】转，深入写愁。诗【shī】句没【méi】有写成【chéng】，哀怨的歌声又突然传来，声声【shēng】哀【āi】怨，融入秋风【fēng】，把愁境【jìng】的【de】描写推进了一层。“碧【bì】袖歌”即罗袖歌，指妇【fù】女【nǚ】的歌声。张先《转声虞美【měi】人【rén】》词：“一声歌掩双罗【luó】袖。”“石城【chéng】怨”，即《石城乐》，刘宋时臧质所作，见《唐书·乐志》。张祜《莫愁乐》诗【shī】：“侬【nóng】居石城下，郎到石城游【yóu】。自郎石城【chéng】出，长【zhǎng】在石城头。”所以【yǐ】称为【wéi】怨歌。从【cóng】首【shǒu】句至此纯【chún】用【yòng】追叙，回忆前游，令人魂断【duàn】。这样的地方，词人是来【lái】了一次，不会想第二次的。

　　“沧波【bō】”三句，写作【zuò】客孤身【shēn】，重【chóng】来旧地。时间仍然是【shì】秋天的傍晚【wǎn】，景【jǐng】色仍【réng】然是沧波【bō】茫茫，菰蒲无际。这【zhè】草暗云【yún】沉【chén】的水国，本来【lái】是不想来的，结【jié】果却来了。在“重到断魂【hún】处”上用了一个“还”字，说明了并【bìng】非自作【zuò】多情【qíng】，来寻旧踪，而【ér】是浪迹【jì】西东，无意【yì】重到。越想【xiǎng】忘记过去【qù】，反而越忘记不了。这种【zhǒng】怅惘不【bú】甘的心情【qíng】，和苏轼【shì】《夜泛西湖》诗说的“菰蒲无边水茫茫，荷花夜开风露香”的【de】娱快心情相比，是【shì】迥然【rán】不同的。

　　下片写重来时的感想，用酒解【jiě】愁，酒易醒，愁【chóu】却不【bú】可【kě】解；不愿奔波，却【què】奔波不已，所以愁思正苦。“想空山”句【jù】，正面抒写怀【huái】抱。当怅惘之际，想到淮南小山的招隐【yǐn】，词【cí】意【yì】一转。《楚辞·招隐士》云：“桂树重生兮山【shān】之幽。”又云：“攀援桂枝兮聊淹留。”幽山【shān】留隐，令【lìng】人神往。“悬”字【zì】从李【lǐ】贺《金铜仙【xiān】人辞汉【hàn】歌》“画栏【lán】桂树悬【xuán】秋香”来，突【tū】出【chū】了对【duì】隐【yǐn】居生活【huó】的热爱。

　　“想”字上【shàng】承“思正苦”，下贯【guàn】《闲居》未【wèi】赋。愁不【bú】可解，是第一【yī】层；旅途多怀，是第【dì】二层；归隐之想，是第三层。层层关连，一层【céng】深似一层，词人把翻腾着的千【qiān】思【sī】万想揭示【shì】得【dé】淋【lín】漓尽致。

　　“三【sān】年”三【sān】句，总【zǒng】结【jié】近年生活【huó】，艰难备尝【cháng】，十【shí】分凄苦。三年之间，屡闻“津钟【zhōng】烟鼓【gǔ】”，把终日奔波之苦【kǔ】，写得具体、形象。早晨渡头的钟声，黄昏关山的雾鼓【gǔ】，这样的生【shēng】活，居然只身屡经，怎不令人【rén】梦冷意短【duǎn】？这三句与上【shàng】片诗句未成【chéng】、断魂处重到相映照【zhào】，说明酒所【suǒ】以易醒、思所以正【zhèng】苦的【de】原因。这【zhè】种与上片欲断【duàn】还连的手法【fǎ】，把今昔【xī】奔波生活，表现得委婉曲【qǔ】折。

　　“屐【jī】齿”二句【jù】，紧承上文。“屐齿厌登临”，直【zhí】连烟【yān】津钟【zhōng】鼓，厌【yàn】奔【bēn】波的痛苦【kǔ】，“移橙”句【jù】，遥接空山桂香，想归隐的生活。杜甫《遣意》诗云【yún】：“衰【shuāi】年催酿黍，细雨更【gèng】移橙。渐【jiàn】喜交游绝，幽居不用名【míng】。”移橙以后，凉雨几番【fān】。词人想到【dào】的是【shì】，随着时光的【de】流逝，交游的渐【jiàn】绝，可以享受空山【shān】桂香【xiāng】的快乐。词人不直接【jiē】抒【shū】写【xiě】对仕途奔波的不，却用【yòng】移橙凉雨的景色抒情，形象饱满【mǎn】，情景交【jiāo】融【róng】。

　　结拍三句，用【yòng】潘【pān】岳《闲【xián】居【jū】赋序》：“自【zì】弱冠涉乎知命之年，八【bā】徙官而一进阶【jiē】，再免，一除名，一不拜【bài】职【zhí】，迁者三而已矣。虽通塞有遇，抑亦拙者之效【xiào】也。”潘岳是【shì】自叹“拙【zhuō】宦”的。词人对【duì】自己【jǐ】的遭遇深为不满，但又不愿直说，故借奔波跋涉【shè】的【de】厌倦，写【xiě】拙【zhuō】宦的悲哀。

　　年岁【suì】渐老，风流顿减，但《闲【xián】居赋》却没【méi】有写【xiě】出来。不正面说归隐不得是环境造【zào】成的，却反面说未赋闲居【jū】，责【zé】任【rèn】在于【yú】自己。这【zhè】三句看来心静如水【shuǐ】，语言十【shí】分平淡无奇，实【shí】际【jì】上充满【mǎn】了对现实的不满【mǎn】和牢骚，平淡的语言里流【liú】露出激【jī】愤，意味隽【jun4】永。以归隐不得之人【rén】，面对断魂【hún】之地，不能不激起感情的波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