菩萨蛮·虫声泣露惊秋枕

　　这首词描【miáo】写【xiě】的是闺中孤寂情怀【huái】。词一开始即浓墨【mò】重彩渲染一种秋夜【yè】孤【gū】寂的氛围：寒【hán】蛩低吟似诉，寒【hán】露【lù】晶莹如泪珠，已是清冷凄凉之境，紧接着即下一“惊【jīng】”字，将闺中人那种敏感【gǎn】而脆【cuì】弱的【de】情丝拨动【dòng】，继而写【xiě】她受秋夜清景之惊后的动作神态。罗帏、鸳鸯锦等【děng】闺【guī】中【zhōng】陈设，为我们展示出这位【wèi】闺中人物质生【shēng】活【huó】方面的富裕【yù】，着以“泪湿【shī】”二字，则又【yòu】与【yǔ】这种富【fù】丽的陈设形成对【duì】照，衬出其内心【xīn】的【de】孤独、空虚、失落。接下来两句【jù】，将【jiāng】泪湿的原因作了交待【dài】：心上【shàng】人儿离她远【yuǎn】去，她只能独守闺房，那罗帏、那绣着象征爱情双栖【qī】双宿【xiǔ】的鸳鸯锦被【bèi】里【lǐ】，只有她一个彻夜难【nán】眠的苦心【xīn】人儿。夜冷【lěng】兼心凉的【de】她，置身于锦被【bèi】之中，却没有【yǒu】一丝【sī】的暖意，反而只觉玉肌生凉。这【zhè】里，词人不动声色地从环境过渡【dù】到了心境，刻画出这位【wèi】闺中思妇因夜寒生凉【liáng】到因“独”处而心凉的心【xīn】理状态。这【zhè】样的【de】环境【jìng】，这样的心情，让她【tā】心“惊”，引起她一腔幽怨。“残更与恨长”一句【jù】，语短情长【zhǎng】，既写出此女长夜【yè】难眠，将那【nà】个“惊”字写【xiě】满【mǎn】写足，同时也把难【nán】以名状的“恨”写得十分直【zhí】观可感【gǎn】，动人心旌【jīng】。

　　下【xià】片写闺房外之夜景【jǐng】。阴风时时袭【xí】来，翻动她闺房的翠帏，使她本【běn】已冰凉【liáng】的心情更显【xiǎn】凄凉不堪，也因那摇动的翠幔，绘【huì】出她心旌【jīng】摇荡【dàng】的内心世界，孤灯残照之时，室外【wài】雨声又时时袭来。本来，银灯结【jié】花，是吉祥喜庆的征兆，但对这位秋夜孤枕中的女【nǚ】子而言【yán】，她【tā】这【zhè】种美好的梦幻显然早已破灭，所以【yǐ】她只是觉得那重【chóng】重的灯花【huā】，使灯光更显【xiǎn】昏【hūn】暗【àn】而已【yǐ】。词人【rén】用“涩”字形【xíng】容夜雨【yǔ】带来湿【shī】润的空气侵染灯花【huā】，使之灰【huī】暗不明，颇【pō】具匠心。从整首词看，无论【lùn】是闺房里还是【shì】闺【guī】房外，一【yī】切景物皆着有闺中【zhōng】人的感情色彩，是为闺中人所设，随其心境的波动而动。所以，这里的涩，不是【shì】指雨，而是女主人公那幽咽难通的【de】思维情结的外化，雨涩【sè】灯暗，全是她【tā】彼时心境暗淡【dàn】愁苦的象征。“毕竟”二字，透出怨恨【hèn】之意【yì】，紧扣上【shàng】片结【jié】尾【wěi】的“恨”字而发，使词情显得丝丝人扣，针脚【jiǎo】细密【mì】。收煞一句，又【yòu】回到【dào】“虫【chóng】声泣【qì】露”的【de】环境之中【zhōng】，用室外金井寒来回应开头的【de】“虫声泣露”。李白有《长【zhǎng】相思》诗，其【qí】中两句【jù】云：“络纬秋啼金井栏，微霜凄凄簟色寒。”虽【suī】说【shuō】不能说为【wéi】此句所本，但李诗秦【qín】词所描写的环境【jìng】，所【suǒ】渲染的气【qì】氛，却是十分一【yī】致的。彼此相参，当【dāng】更能体会秦观【guān】此词【cí】所描绘之景【jǐng】象。

　　从写作手法上分析，词人先从室外写到【dào】室内，在突出刻画独处闺房【fáng】的女主人的神态心绪之后，又回笔写到室外。以虫声【shēng】起，以鸦啼【tí】结【jié】，中间点出“残【cán】更”、“不成眠”等【děng】语【yǔ】，将一位【wèi】情丝不断，彻夜难眠的思【sī】妇形象，刻画得活灵活现。同时【shí】也【yě】使得整首词【cí】在布局上轻重【chóng】得宜，且有首【shǒu】尾衔接，词【cí】情婉【wǎn】曲连绵不尽之妙。另外，虽【suī】然词中有【yǒu】“惊”、“恨”等【děng】带【dài】有感情【qíng】色彩【cǎi】的词汇，但【dàn】是作者却并没有【yǒu】正面描【miáo】绘这种【zhǒng】惊态、恨意【yì】，而是侧锋用笔，通过环境【jìng】描写来烘托【tuō】气氛，尽情【qíng】地渲染以达到以【yǐ】景传情【qíng】的目的。难怪后【hòu】人看后不【bú】得不叹赏其【qí】“语【yǔ】少【shǎo】情多”了。

　　另外，这首词的上下两片还可以从另一【yī】角度欣赏，即【jí】将词的上片【piàn】理解【jiě】成闺【guī】中【zhōng】人【rén】念远，而把下片理解成行【háng】人【rén】忆内的【de】感情。这样理【lǐ】解，也并【bìng】不是完全没有道理。从词的上【shàng】下两片所描绘的景象来看，似乎【hū】并不完【wán】全是一地之【zhī】景【jǐng】，“虫【chóng】声泣露”是清夜之【zhī】景，而下片【piàn】所写“阴风”、“雨涩”则又【yòu】是【shì】雨夜之【zhī】景【jǐng】了。而且如此诠释词情，两相对【duì】照，两地相思，显得更加刻骨【gǔ】铭【míng】心和耐人寻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