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今夜思千里，霜鬓明朝又一年。

　　除夕之夜，传统的习惯【guàn】是一家欢【huān】聚，“达旦不眠，谓之守岁【suì】”（《风土记》）。诗【shī】题《除【chú】夜作》，本应唤起作者对【duì】这个传统佳【jiā】节的美【měi】好【hǎo】记【jì】忆，然【rán】而这首诗中的除夕夜却是另一种情【qíng】景。

　　诗的开头就【jiù】是“旅馆”二字，看似平平，却【què】不【bú】可【kě】忽视，全【quán】诗的感情就是由此而【ér】生【shēng】发开来的【de】。这【zhè】是一个除夕之夜【yè】，诗人眼看着外面【miàn】家家户【hù】户灯【dēng】火通明，欢聚一堂，而他却远离家人【rén】，身居客【kè】舍。两相对照，诗人触景生【shēng】情，连【lián】眼前那盏【zhǎn】同样有着光【guāng】和热的灯，也变得【dé】“寒”气袭人【rén】了。“寒灯”二字【zì】，渲染了【le】旅馆【guǎn】的【de】清冷和诗人内心【xīn】的凄寂。除夕之夜【yè】，寒灯只影，诗人难于入【rù】眠，而“独【dú】不眠”又会想【xiǎng】到一家【jiā】团聚，其【qí】乐融融的守岁景象，这更让诗人内心难耐。所以这【zhè】一句看上去是写【xiě】眼前景、眼前事，但是却【què】处处【chù】从反面扣【kòu】紧【jǐn】诗【shī】题，描【miáo】绘出【chū】一【yī】个孤【gū】寂清冷的意境【jìng】。第二句【jù】“客心何事转【zhuǎn】凄然”，这是一个转【zhuǎn】承的句子【zǐ】，用提问【wèn】的形式将思想感情更明朗化，因【yīn】身在客中，故称“客”。诗中问道：“是什么使得客人心里面变得凄【qī】凉【liáng】悲伤【shāng】？”原因就是他身【shēn】处【chù】除夕之【zhī】夜。晚上那一片浓【nóng】厚的【de】除【chú】夕气氛【fēn】，把诗人包围在寒灯只影的客【kè】舍之中，他的孤【gū】寂凄然之感便油然【rán】而生了。此【cǐ】句中【zhōng】“转凄然”三个【gè】字写出了在除夕之夜，作者单身【shēn】一人的孤苦；对千里之外故乡亲人的思【sī】念；以及对时【shí】光【guāng】流逝之快【kuài】的感叹。

　　诗中写完一二句【jù】后，诗人似乎要倾吐他此刻的心【xīn】绪了，可是，他却又撇【piě】开自己，从远【yuǎn】方的故【gù】乡【xiāng】写来：“故乡今夜思千里【lǐ】。”“故乡”，是【shì】借指【zhǐ】故【gù】乡的亲人【rén】；“千【qiān】里【lǐ】”，借指千里之外的诗人自己。意思是说：“故乡的亲人【rén】在这个除夕之夜【yè】定【dìng】是在想念着千里【lǐ】之【zhī】外的【de】我，想【xiǎng】着我今夜不知落【luò】在【zài】何【hé】处，想着【zhe】我一个人如何度过今【jīn】晚。”其实，这也正是“千里【lǐ】思【sī】故乡”的一种表【biǎo】现【xiàn】。诗人并没有直接表达对【duì】故乡的思念，而是表达的【de】更加含蓄委婉。

　　“霜鬓明朝又一年【nián】”，“今夜”是除夕，所以明朝又是一年了，由旧的一年又将“思”到【dào】新的一年，这漫漫无边的思念【niàn】之苦，又要为诗【shī】人增添【tiān】新的白发。清代【dài】沈德【dé】潜【qián】评【píng】价说：“作故乡亲友【yǒu】思千里外【wài】人【rén】，愈有意味。”（《唐诗别裁》）之所以“愈有意味”，就是因为诗人巧妙【miào】地【dì】运用“对【duì】写法”，把【bǎ】深挚的情思抒【shū】发得【dé】更为【wéi】婉曲含【hán】蕴。这在【zài】古典诗歌中也是一种常见的【de】表现手【shǒu】法【fǎ】，如杜甫的《月【yuè】夜》：“今夜鄜州月，闺【guī】中【zhōng】只独看。”诗【shī】中写的是妻子思念丈夫，其【qí】实恰恰是诗人自己感情的折【shé】射【shè】。

　　明【míng】代胡【hú】应麟认为，绝句“对结者须意尽。如……高达【dá】夫‘故乡今夜思千里，霜鬓明朝又【yòu】一【yī】年’，添著【zhe】一语不得乃可”（《诗薮·内编》卷六）。所谓“意尽”，是指诗【shī】意的完整；所谓【wèi】“添著【zhe】一语不【bú】得”，也就是指语【yǔ】言【yán】的精炼。“故乡今夜思千【qiān】里，霜【shuāng】鬓明【míng】朝又【yòu】一年”，正是把【bǎ】双方思之久【jiǔ】、思之【zhī】深、思之苦【kǔ】，集【jí】中【zhōng】地【dì】通过【guò】除夕之夜抒写出【chū】来了，完满地表现了诗的主题【tí】思想。因此，就这【zhè】首诗的高度概括和精炼【liàn】含【hán】蓄【xù】的特【tè】色而言，已经收到了“意【yì】尽”和【hé】“添著一语不得”的艺术效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