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倚阑干凝望远。一川烟草平如剪。

　　谢逸是典型的婉约词【cí】人，他的词【cí】如其【qí】名，风韵飘【piāo】逸，不沾【zhān】脂粉香泽，尤其是闺怨词，写得温婉【wǎn】含蓄，深具花【huā】间派遗风。这【zhè】首【shǒu】《蝶【dié】恋花》写闺怨，却不【bú】着一字言幽怨之意，情感表达【dá】十分曲折【shé】。

　　“豆蔻【kòu】”一【yī】句【jù】，写“春色”刚至，豆蔻梢头【tóu】新生的花苞【bāo】颜色尚“浅”。此时春意还未【wèi】成熟，正【zhèng】如闺【guī】中少女的年华。首句【jù】用“豆蔻”隐喻闺中人【rén】的芳龄，可【kě】以想见少女如花【huā】一【yī】般含苞待放的【de】娉婷和羞涩【sè】。

　　天【tiān】气渐渐【jiàn】回暖，因此少女“新【xīn】试纱衣”，“纱”字点出新衣的【de】质地，少女穿着薄纱，“拂【fú】袖东风【fēng】软”，柔软的东风吹动她长长的袖。此处用一【yī】个“软”字【zì】，既点【diǎn】出东风的【de】慵懒和软【ruǎn】，也表现出少【shǎo】女所穿纱衣质料之软。她站【zhàn】在那里【lǐ】，长袖在暖【nuǎn】风中缓缓【huǎn】飘舞，其【qí】袅娜【nà】多姿的倩影，令人【rén】心折。

　　“红【hóng】日三竿帘幕【mù】卷，画楼影里双飞燕”一句，写【xiě】少女【nǚ】起床【chuáng】卷帘【lián】所【suǒ】见。从她【tā】睡到“红日三竿”才起床这一细节可以猜测，少女也许长夜难眠【mián】，所以天亮之后昏睡【shuì】不起【qǐ】；也【yě】许她早早醒来【lái】，在床上百无聊赖【lài】地【dì】辗转反侧，直【zhí】到日上【shàng】三竿，不【bú】得不起【qǐ】来，才懒懒下【xià】床。无论哪一【yī】种情况，都可见出少女的寂寞【mò】。

　　起床之后，她【tā】走【zǒu】到窗边，将重重【chóng】帘幕卷起，却见画【huà】楼【lóu】的阴影【yǐng】中，有一双燕子【zǐ】飞过。燕子【zǐ】双飞，衬出人的形单影只。由【yóu】此，闺怨情怀已暗暗溢出。词【cí】人虽【suī】未【wèi】描写少女的心情，但她独倚窗边，对景【jǐng】伤情的模样，却如在眼前。

　　下片【piàn】并未承【chéng】接上【shàng】片【piàn】末句所见之【zhī】景【jǐng】，抒发情感，而是【shì】继续围绕【rào】少女的行【háng】动进行叙述。“拢鬓【bìn】步摇青玉碾。缺【quē】样花枝【zhī】，叶叶【yè】蜂儿颤”二句，写少女盛妆打【dǎ】扮。她对【duì】镜细【xì】细将鬓发收拢，在发髻里插上青玉步【bù】摇，戴上精致而罕见、上缀蜂儿的花枝。词人对头饰的描写，重点在于突出【chū】其华【huá】丽、摇漾微颤的特【tè】点，由【yóu】此【cǐ】活现出美【měi】人的盈盈之姿。

　　诗词中写闺中【zhōng】怀【huái】人，一般写女子“首如飞【fēi】蓬”（《诗经·伯兮》）、“懒更妆梳”（杜安世《鹤【hè】冲【chōng】天【tiān】》），以表【biǎo】现幽居独处，无人眷赏的遗恨与【yǔ】哀怨【yuàn】。而【ér】此词却【què】写少【shǎo】女精心打扮，表现她盼归的心情。一样【yàng】的情【qíng】怀，不同的【de】描写，收到【dào】的效果也不一样。“不梳【shū】妆”言其【qí】独居等候之久，想念之深，心境之怨苦；而“盛妆”则符合少【shǎo】女【nǚ】天真的心【xīn】性，也将怨情【qíng】描写得不露痕迹。

　　少女之所以【yǐ】盛妆，是为了等待远【yuǎn】方的人归来【lái】，由此引出末句“独倚阑【lán】干凝望远，一川烟草平如剪”，凝望处，没有归【guī】人的身影，只看见一【yī】川烟草【cǎo】，如【rú】剪刀剪过一样平坦无垠。萋萋“烟草”暗示【shì】游子不归【guī】之【zhī】意（《楚辞·招【zhāo】隐士【shì】》云【yún】“王孙游兮不归，春草生【shēng】兮【xī】凄凄【qī】”）。从盼归到无【wú】人归，由希【xī】望到失望，一扬一【yī】抑，将少女的怨怀描写得更加【jiā】细腻深刻。词人不直【zhí】说人【rén】未归，也不【bú】直【zhí】写少女哀【āi】怨失【shī】落的【de】心情，而用她倚栏所见之【zhī】景【jǐng】收尾，使词境变得广阔，情思显得绵长。